倓虚大师
简介
倓虚(1875——1963年) ,法号隆衔,俗名王福庭。河北宁河人。佛教天台宗近世传人,中国现代佛学家。原青岛湛山寺方丈。
倓虚大师1917年于河北省涞水县瓦宅村高明寺出家。不久,在浙江宁波观宗寺受具足戒,拜天台宗第四十三代传人谛闲法师为师。1925年被正式接纳为天台宗第四十四代法嗣。是年代表中国佛教界出席在日本召开的“东亚佛教联合会”。创建营口楞严寺、哈尔滨极乐寺、长春般若寺、复兴沈阳般若寺、复兴沈阳永安寺、天津大悲院、西安大兴善寺等,在北京弥勒院开办佛学院并主持北京古刹法源寺。1931年在西安大兴善寺任住持并传戒办学。1932年到青岛创建湛山寺并任住持。1935年创办湛山寺佛学院。曾到即墨、平度、龙口、烟台、济南等地弘法。1949年到广州主持复兴光孝寺,后移锡香港。1950年当选为香港佛教联合会第一任会长。
其后数届当选均以老病婉辞,集中精力于佛教教育事业。在香港先后创办了华南佛学院、天台弘法精舍、谛闲大师纪念堂、中华佛教图书馆、青山极乐寺佛教印经处等。他毕生致力于振兴佛教,弘扬佛法,主张丛林学院化,学院丛林化,创建丛林、佛学院多处,培养佛学人才广布海内外。他在僧寺的管理方面,施行住持十方选贤,任期3年,信徒供养住持的财务归公有等改革的措施。
主要著作有:《阴阳妙常说》《金刚经讲义》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讲义》《大乘起信论讲义》《天台传佛心印记注释要》《始终心要义记》《普门品讲录》《影尘回忆录》《读书随笔》《湛山文钞》《念佛论》《僧璨大师信心名略解》《永嘉玄觉禅师证道略解》等,已出版24种。
因其佛学造诣深厚,功德卓著,以他为代表的佛学学派被称为“湛山学派”。
倓虚大师:
我到清修院的时候,正是一个早晨,到了门口,一叩门,里边出来一个小和尚。他的名字叫宗祥,看样子长得很聪明,很如法(听说他后来还俗了)。
他问我:
“你来有什么事?”
我说;“来拜见清池和尚。”
于是,他领我进去与清池和尚相见。我们见面之后,谈了些过去的事情,清池和尚又问我:
“这一次来做什么?”
“我来要出家!”
清池和尚一笑,接着就说;“上次想出家未出成,这一次胡思乱想的又要出家?”
清池和尚的意思,以为我大半不知又为了一点什么事自己起烦恼,忽然一阵想出家,过不了三天半就又松劲了。但他待我很殷勤,吃、喝、住、睡、都很方便。晚间我们谈起话来,他还是劝我不要出家,他说:“你家里还有许多人,不要胡思乱想,轻易出家!你在我这里可以多住几天,住够了,再回家,免得家里孩子大人惦念!因为我见过很多人,都是一时想出家,出家之后又想家,悔不该出家。就这样出家又回家的,不知有多少?”
“我与他们不一样!”我忽地抢过来说:“我已经研究佛经多年,在家里生活虽然不很好;但有那一座小药铺还能够维持的不错。尤其是当医生的,在社会职业方面来说,也得算上流。所以按生活方面来说,我出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衣食住,也不是为逃避现实;我的目的,是因为自己研究佛经已经有七、八年的工夫,仍然不知佛法的宗旨落在何处,自己想出家受戒之后,到各地去访明师好好参学参学。将来有机会,可以宏扬佛法,使佛经流通世界,人人皆知!不然,世风日下,人欲横流,没有一点挽救的办法。同时,在过去,我年青的时候,也学过一些外道,后来又学医卜星相;自从看过佛经之后,觉得学佛法比那些医卜九流各行道,要高上多少万倍也不止!所以我出家是自己从心所愿,并不是为环境所迫,也不是有什么背景。”
经过我这么一说,他知道我出家心业已决定,再也不可遏止,于是他说:“好!你既具有决心,愿意发心出家,就满你的愿吧!”
当时我预备拜清池和尚为师,他说:“我小庙容不了你这位大神仙!拿研究佛经来说,我不见得比你研究的深,你如决心要出家,我可以给你作介绍。现在南方有月霞、谛闲二位老法师;北方有静修、印魁二位老和尚。这四位大德之中,有一位已经圆寂,其他三人具在,而且都是道高德重,与我很要好。你现在出家,无论想拜谁为师,我都可以给你介绍。”
“你不要会错了我的意思!”我说,“我认了师父之后,并不想仰仗师父的名望,希望师父给我留下多少房产,做多少衣服,出家之后住在小庙里,衣暖食足地去享受,去安闲。我决不是这种意思!我的希望只是能在师父跟前出家挂一个号,受戒之后,随我的便,到各地去参方。享福也罢,受苦也罢,一切用不着师父来分心。将来我的机缘成熟时,可以到各地宏扬佛法,机缘不成熟,我也可以用功修行!”
“好啦!”清池和尚说:“你可以随意在这几位大德中认一位作师父吧!”
话虽这样说,究竟我也不知应当认那位师父好,总是犹豫未决。后来清池和尚让我在佛前拈阄。于是我在佛前烧上香,磕了头,把四位法师的名字拈好。结果拈着了已经圆寂的印魁老和尚的名字。当时清池和尚说:
“这次机会很好,这也是该当你与印老有缘,他过去在南京任毗卢寺方丈九年,在方丈任内圆寂,为人很耿介,很有修行,对于个人的操守行持,非常谨严,平生不收徒弟,所以他死后也没有人接续。我也常以此事为憾!准备将来有适当人选的时候,给他代收一个弟子,以了我的心愿。现在你预备到这里来出家,拈阉的时候,又拈着了印老的名字,恐怕这也是感应!你心里愿不愿意?不愿意的话我再给你介绍那三位现在的师父。”
我的意思是只要有位师父挂上号,能够得到出家就可以,哪管他望空拜师,不望空拜师呢!所以当时就顺口承认了拈得的阄。清池和尚还说:“印魁老人在南京已经圆寂了,他现在还有一位师弟叫纯魁,住涞水县瓦宅村高旻寺,你现在出家,他还可以替师兄代收。”
出家的事算得到他的允许了。只等到涞水县高旻寺去落发,不过在去落发之前,依然在清修院住着。清池和尚因为我过去是居士,有些话不好意思当面直接说;现在既然要决心出家,而又什么也不懂,那么对于新出家的这些个理路,就不得不痛快地告诉一下了。
“你知道吧!”他训诫似地对我说:“你在家的时候,是当医生,虽然不是富贵人家,可是人人见了,都要恭敬你。出入时都是车接车送,与社会一般人比较起来,得算很有身分;可是出家则不然,就是八十岁新出家,也得算一个小和尚,师父坐着,徒弟得站着,师父吃,徒弟得在一边看着,不知出了家你能不能这样虚心?”
“还有一层,就是你刚出了家,虽然是四十多岁,还得算一个小沙弥,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了受戒的比丘,不论其年岁大小,一律要称师父,两个人在路上走对头,当沙弥的必须站在路旁,让比丘走过去,然后当沙弥的再走。初次见面,不论其年纪比自己大小,都要向他行跪拜礼。如果来了挂单的,须先接过担子或包袱来,送到他屋子里,然后先打洗脸水,后打洗脚水,种种的都侍候完了之后,再恭恭敬敬地给顶一个礼。大众在一块吃饭的时候,要比别人先吃完。走路的时候,要在紧后边走,早晚要打鼓撞钟,下板,收拾佛堂,打扫院子……这些事都是沙弥应办的。你酌量酌量,能受得了这些苦?干的来吗?”
“好!”我慨然都答应了。
本来,这些都不算一回事。例如在家人为了经商坐贾,为了争名夺利,还得起早睡晚,低三下四。我们是出家人,想了生脱死,办这出世的事情,起早睡晚就更算不得一回事了。
俗语不是说:“做买卖如修行。”这话是说做买卖的人,什么样的苦,到时候也要受;什么不耐烦的事情,到时候也要耐烦!不然,你的买卖就做不好。那么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说,就是“修行人如做买卖”。我们出家人也是一样,什么吃苦耐劳的事也要做;无论什么不能忍耐的事,到时候也要虚心下气地去忍耐。久而久之自然把自己的性子磨炼得很驯服了。这虽然是很平常的一点事,可是如果能够在平常时,永远维持着这个恒心,使它一直地平常下去,这就很不平常了。因为出家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巧法,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,是人人能办,人人能成,无论念佛也罢,参禅也罢,从智门入手也罢,从行门入手也罢,只要你能永远去实行就绝对能成功。所以当时我对清池和尚告诉我的话,乍然一听似乎是不很习惯,其实到了做起来也觉得没有什么!平常得很!
在清修院住过几天,清池和尚就领我到涞水县高旻寺去落发。那时正是三月天,天气不很冷。从天津坐火车到高碑店换车,正赶那一次没有车,清池和尚说:“我们不坐火车,要步行看看你能不能吃这苦。”从高碑店到涞水县的瓦宅村,还有很远的路程。我们到高旻寺的时候,已经是半夜。叫开门之后,我那位纯魁师叔首先就问:“到这时候赶来,有什么要紧事?”
“因为印和尚一向也没收个徒弟,”清池和尚走的气喘喘地说,“现在有一位发心出家的,拈阉的时候正是拈着印和尚的名字,这是他们有缘,今天我送他来落发。”
纯魁师叔一听说为师兄收徒弟,心里很喜欢,就准备与我落发。高旻寺的宗派是临济正宗,到我这一辈是“隆”字。纯魁师叔对于给师兄收徒弟的事很重视,还给我看看八字,五行中缺金就配了一个“衔”字,所以我出家的法名是“隆衔”。
落发之后,他们两个人还开示我一番:“出了家如同又降生一次,像另转成一个人一样。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,未来种种譬如今日生,从此改头换面做大丈夫事,行人之所难行,做人之所难做。将来住持佛法,宏范三界,成无上觉,为天人师,方不负出家学道一场!‘隆衔’两个字,如同刚一生下起的乳名,受戒的时候,再按照名字的意思起一个学字。出家之后,最初要先学戒,由戒生定,因定发慧,这是最要紧的事!”
在我的人生过程中,深深地画了一道鸿沟,至此,算是告了一个段落。在一个简短的仪式里换上了出家的衣服,先拜祖,后拜诸山,两天的工夫,把我出家的事办完,第三天回清修院。从此我步入了佛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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